第40章对话“恭喜你不用再演了”
时青想弄清楚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邱拾穗的心率微微加速,她知道这个问题是在问什么,所以她不能说实话。
“很早。”
她不想输,实意在虚构面前被践踏得什么都不是。
“很早是多早?”他追问。
“早前在录综艺的时候,我就不小心看到工作人员手里的台本了。”
邱拾穗努力让自己说着谎言的声音变得平静又克制,这样才能争夺这场荒诞游戏的主导者地位。
邱拾穗很想知道,此时此刻默不作声的他,在想着什么。
每一次真相来临前,我们都是草木皆兵的懦夫,一有不及预期的信号,就害怕地扔下兵器落荒而逃。
她暗暗期待时青说点什么,又害怕时青开口说点什么。
在矛与盾激烈互搏的想法中,她决定先丢盔卸甲。
邱拾穗要率先发出信号,无论对面是准备进攻还是防御,都不要紧,能让自己不被伤害的唯一方法是不上战场。
“今天温川和我说素材差不多够了,那电影也拍完了,咱们就公事公办,咱们找一天把这个婚离了吧。”
“同时恭喜你,不用再演了。”
时青深深地看了邱拾穗一眼,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眶都在细微的震动。
在邱拾穗注意不到的地方,他肩头是陷下去的,脸部的肌肉是下垂的。
在电影《彼时会此时》筹备之前,时青作为半途进来的参与者无数次想劝诫邱拾穗退出。
因为他那时就预感得到眼前这一刻的来临。
他想避免真相揭露之后的伤害,不论这个伤害是谁带来的、如何带来的。
他那时跟邱拾穗说,“趁还能停下时停下,拍个电影而已,至于牺牲那么多吗?”
邱拾穗心如磐石,“这是我的冒险之旅。”
后来,在无数次的档口,在每一个情感抑制不住的时候,在每个欲言又止的瞬间,他想说出真相。
但最终的最终,他也只是想尊重她自己设定的冒险之旅。
时青给自己暗示:“我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她完成这趟旅程。”
所以在此期间,他最出格的行为也仅限于,坐上了去香港找她的飞机。
敲开她酒店的房门时,看到她瞪得圆圆的兔子眼睛,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双向她伸出的手。
他拉着她逃离了一切的摄像头,只享受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离岛之旅。
当他得知了邱拾穗知悉真相的那一刻,他有彷徨,有不安。
更多的是,轻松。
终于,他再也不需要受温川和摄制组的指示,去跟进拍摄行程,去引导她进入某个设定的背景。
他不再会受到真相终将被发现的困扰,这样也不会害怕这似真似假的美好生活像脆弱泡沫般一戳就破。
时青甚至觉得,在撕碎表面的形式之后,也许他们还存在一点可能?
形式是虚假的又怎么样,也许此中确有真情意。
可是,当邱拾穗说她很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时,时青心中期许的最后这一点点可能性都湮灭了。
原来是这么早,原来一直都是在作戏。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似乎正在一片片被剥离,被一道道凌厉的闪电划过,划过千万人欢呼背景下的体育场,引起了校园广播电台外梧桐树震荡,带走了整个秋季。
那一句十年前“我不可能喜欢你”响彻至今,如今依旧振聋发聩。
周而复始的从来不是某个季节,而是他自己。
在精心编织的故事里,两人站在了对立面。在这场幻觉中,对方是演员,也是观众。是欺骗者,也是被骗者。
屋外的阳光只洒了桌面上,这束残阳是一道没有界线不分明的分割线。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是那个不想让我得分的出题者。他在心里说。
时青再一次带着满纸的叉号落败而归。
所谓类似爱情的东西,不过是他的一场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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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拾穗终于回到自己的家,她对家里的模样完全陌生,以至于进去时还晃了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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