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阿姨乐成了花说:“就是把你送过去给别人当老公。”
又怕没有解释明白,继续补充:“从小给小公主干活,伺候她,听她的话。”
靳凌还是个过膝盖高点的奶娃就学会了和他爸爸一样板正着脸,奶声奶气严肃说:“我…我…不可以…我以后…”
大家都在看热闹,甚至他父母也乐得不行,学他吐不清说话,特别是商阿姨:“你,你,你…你以后要干嘛?”
“我以后要…要…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商阿姨扁嘴问他:“那给喜欢的小女生干活,伺候她,听她的话,你就愿意?”
靳凌想了好久,点头,重重地点了三下,说:“我愿意。”
童言无忌,此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格桑的许多记忆也已经模糊,那年她也才十二岁,但,那年所有人的笑都像那夜的熊熊燃烧的篝火,仿佛能融化生活中所有的坚冰,火焰的光芒里忘记掉平日的烦恼,只剩下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格桑顿觉时光飞逝,靳凌爸爸应该是快要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又多瞄了一眼夏怡身份证上的证件照,十年的有效期,明年过期,十八岁办理的,五官还是圆圆的,青涩又可爱,留着齐刘海。
大约可以想象如今更加成熟的样子,格桑将身份证双手递给靳凌,真诚说:“你和你爱人挺配的,祝你们玩的愉快。”
“爱人”这种说法距离现在的年轻人似乎有些遥远,但靳凌丝毫没有想要纠正称呼的冲动,这次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谢谢。”
格桑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们还弄了个小型的书房展览会,在大厅左侧的屋里,里面有一些我自己做的首饰和传统藏族服饰,还可以寄明信片回家,这周邮政的快递员就会来收一次,你们可以去看看。”
“首饰服饰这些你爱人要是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送给你。”
说完这个,格桑又捂住嘴巴,左瞄右望大厅闲坐聊天的客人,靳凌疑惑跟着她的视线变化,一个清脆的响指引起了他注意,响声来自于二十来米处的餐厅内,烟雾缭绕的铜锅后露出一个头,靳凌发现是司越,正朝他挥手,一旁坐着是他的女朋友,是当年他隔壁实验室的师姐,李理,从上个月靳凌发现司越给她每条朋友圈点赞时,就隐约嗅到两人关系不一般,果不其然…
只是一旁还坐着一个他毫无印象的女生。
格桑小声说:“书房里的东西本来都是不售卖,我展示用的,免费送你的事情你别告诉司越,她女朋友真是识货,这些绿松石都是好品质,我都舍不得卖,她想买两根绿松,但我让司越得花钱买!”
“谁让他以前那么皮,扯我们四妹辫子的,以前我们四妹最讨厌他了!那时她偷偷给我说,她最喜欢你了,虽然你也皮,不是什么好人,但只皮男生,不皮女孩子。”
将近四十岁的格桑常年于高原工作,紫外红外下,什么防晒都无用,眼角炸花,其实皱纹并不会让女人变丑,旺盛的生命力和不枯竭的好奇心会让她变得更迷人,恍惚间靳凌似乎能忆起,格桑带着他和司越用鞭炮炸牛粪,和寒冬腊月带着他们去抱刚出生的小羊羔,住家属院出门玩一趟,回来裤脚都能磨烂。
靳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脸不至于烧得慌,但也有点不好意思,看了眼手机时间,距离他离车快半个多小时了,外边澄澈的天已繁星初现,剩下虚弱的一点粉蓝日光。
靳凌对格桑再说了一次感谢,两人互加了微信,靳凌主动说:“以后你们如果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一定说,那我先走了,我女朋友还在停车场睡觉没醒呢。”
格桑抓了一把前台的牛轧糖塞到靳凌手里,推他走:“我们现在也承包婚礼业务,争取明年让我吃上你的喜糖。”
司越在餐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狂招手,想叫靳凌过来,开他玩笑,来见见他当年童养夫被许配的婆家人啊,只是靳凌低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长腿迈出大堂,风风火火眼里似乎根本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曾添恬拉站起来的司越坐下:“你别叫他了,等他上来吧,我哥哥在停车场给我女儿找尿布湿,他们肯定会碰上的,等他们上来再叫他们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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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凌隔着老远就瞧见兜兜的大尾巴在车窗内,若影若现摇来摇去,小长嘴筒子就冒出缝隙,嘤嘤两声,一人一狗都平安无事,顿时心落地,距离五米处不确定的一声“靳凌?是你吗?”
他警觉地停下脚步,扭头,于黑暗中看清楚身材高大又魁梧男人的脸,语气轻快:“曾叔叔,是我,好久不见。”
曾叔叔过去当过他爸爸的勤务兵,十八叛逆少年被父母送去当义务兵,原本打算在部队里改造两年就退伍,结果跟着二十六岁的他爸爸在西藏服役了整整十二年,干满了三期,原本打算留下来干成四级军士长,他爸爸调走后也转业退伍,回去“继承家业”——牧场里上千百头的耗牛。
两个人不知为何有一些激动,曾叔叔眼角有泪,抱了抱靳凌,摸了摸他的头,自言自语:“我真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真的是个大小伙了…”
有太多交集的回忆,交集却空缺,早已经失去心跳和体温,心中的小片土地枯涸已久,两人都如同久旱逢甘霖,靳凌也说不出多余的话,在这个久违的拥抱中缓慢地平息呼吸与心跳。
曾叔叔背对靳凌擦了擦眼泪,长吐了一口气,才扭头向他解释:“我妹妹他们一家人自驾来这边旅游,今年第十年了,我想着也和他们一起,顺便也代以前你爸爸的战友去看看他的墓。”
“今天本来都打算走的,结果在这儿碰到了司团长的儿子,司越,他说你们马上就到,我们就决定再多住一天,明早再出发。”
靳凌提议,一起回去,他也能顺便请他们一行人在春山市吃个饭,陪他们玩一玩,但曾叔叔说,他听商予宁提过,他工作忙得不行,让他忙自己的。
靳凌原本想再挽留一下,曾叔叔强硬拒绝,两人就这样争执不下。
夏怡已经完全清醒,坐在黑黢黢的车里,听他们聊半天了,也不好意思出声打扰在外面交谈的他们,搂着兜兜,相依为命的两母女,对着它的耳朵吹气,小声说:“你爸爸真讨厌…他都把我们俩忘记了,是不是?”
“那等会儿我们也抛弃他,自己去玩!”
兜兜也不知道听懂了几分,对着她脸狂舔,夏怡嘴角笑着,“你同意是不是?”但又觉得它像是渴了,摸黑给它找车内的矿泉水,小心倒在折叠杯里,任它舔。
外面传来声音,中气十足的男声:“真不和你们一起走了,有些话我也单独给你爸爸说,当着你,你妈妈有些话我也不好意思,下次吧靳凌,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靳凌高中毕业后,他爸爸出事前夕,刚拿到驾照不久的靳凌就和父母一起自驾开车回了趟林芝见了不少他爸爸当年的战友,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曾叔叔又说:“我们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这句话说得靳凌态度松动,抿了抿嘴唇说:“好,那下次一定。”
曾叔叔不愧当过十几年的兵,对静谧环境中的动静格外敏锐,马上意识到靳凌车上还有人,还是女生,在车缝隙里一直有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这十年里都人事繁忙,商予宁也少与曾叔叔联系,只有偶尔节假日祝福电话,曾叔叔也知晓靳凌谈了恋爱,时间跨度极长,司越也没有说清楚他口中的靳凌他们一家人,又是指的何人与他一家。
“靳凌你现在都结婚娶老婆了?”
曾叔叔,忍不住打趣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可答应过要做我们家的童养夫。”
夏怡一听到这个童养夫,醋坛子都打翻了,更别说满满一升的矿泉水,不小心脚下一踢,水就撒了一车,开始惊叫:“呜呜呜,靳凌!靳凌!水打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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