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无觅处(八)
今年各家的弟子都十分优秀,仙法可圈可点。
凰愿前几日的混战排名虽然是个在头部阵营垫底的名次,但也可以参加决赛。
作为比别个参赛者年纪都小了一两轮的凰愿来说,这个成绩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她原本也只是想试试手玩一玩,不欲占了名次,妨碍真正想要出人头地的小弟子们,就以耗尽灵力为由将名额让了出去。
虽然她拒绝了比赛,但夙情的十万灵石还是被赢了回来,肉痛的只有赌坊主人,也亏得盘子够大还能耗得起。
即便不亲自上阵,凰愿仍旧兴奋不已,只等着看最后一日的擂台赛。
擂台赛赛制十分奇特,乍一听并不公平——
以灵珠排名最末位的人开始守擂。
接下来的人按排名倒数往前上台挑战,若是输了便下得台来,赢了就留下来,继续接受前一位的挑战。
守擂超过两场,可以获得一炷香的休息时间,若是超过五场,更可以有小半个时辰来恢复,也不拘是打坐或是灵药等手段。
决赛只余三十人,但观战的人仍旧不少。
整个校场上只有中间一个两百来尺见方的台子,周围摆了几张楠木的几案与散花锦软垫,将裁判长老尊位上座。
擂台中央的圆台微微凸起,垒了一层结实的花岗岩,等到比试开始时,会有管事的长老升起景昭结界作防护之用。
不过御灵比试大多点到即止,景昭真正碎掉的次数倒是不多。
一众灵药奇珍已经被放置在擂台上座的中央,包括宝库的钥匙也一并陈列,只要赢了最后的比试,便可当场随着盟主去宝库中挑选可心的神器。
凰愿早早拉着夙情到了校场上。
擂台的周围一圈已入座不少判分长老,却仍旧有几个位置空悬。案上所写的名字分别是孔慊心、莫凌烟与邵钦洲。
凰愿对不上名字与长相,不知道是谁没来。她任由夙情带着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看得清楚,又有树荫遮蔽。
不多时,旁边的小案上就被摆满零食。
金黄酥脆的馓子,五颜六色的蜜饯,玉雪可爱的酪樱桃,甚至还有一小盅镇了冰块的酸梅汤。全是她逛街时来不及吃的小零食,正好被夙情拿来当比试闲暇的消遣东西。
秋老虎重作威风,午时正的日头之晒,得如此疏影相伴、冰饮作陪,还有精彩比赛与好看的师父,着实惬意。
凰愿刚解决了一小块米糕,就听见台下观众的欢呼与长老的称奇嘈杂传来,原来是一个伽舒阁的弟子连胜了几场。
“这个小朋友倒是厉害。”
“是伽舒阁阁主的首徒,黎陌琨,黎小仙。”
黎陌琨,正是凰愿那日搭讪的师兄。
“哦?刘长老不厚道啊,伽舒阁得此贤才也不事先知会我们一声,不是平白框我们的小朋友来作陪么?”
“是啊,我本是押了那铭阳宗的弟子,没想到已被他打败了去。”
“哪有哪有。我也多年不曾见过小侄了,没想到如此厉害了。”刘棋,伽舒阁此次作为裁判前来的长老,撚须客套了几句。
“刘长老违心了不是,哪有阁中弟子几年不见的。你是不是偷偷押了自己门下的弟子,却不告诉我们。”旁边的另一个长老调侃。
同为常年垫底的林锦阁阁主钦羡道:“得此弟子,伽舒阁有望啊。”
“是啊,这般成就,怕是当年阁主刚出世时也不曾有吧。”
刘棋只微笑点头,应和别家长老的奉承不再说话,眉间却疑惑。
伽舒阁并不是以法术见长的门派,门下的弟子更擅长炼丹制药。
虽然比试中不限制用药用符,但往往还是即刻生效的招式占优,所以往年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成绩。
台上的黎陌琨却每每都是惊险重重又绝处逢生。
他在预选时名次就不错,总共得了四百五十七颗灵玉珠,排在第十二位。一上场轻松打败第十三位的、还未守满一轮擂台的一个奇门弟子。
场上忽然爆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他方才竟赢了一个火系灵根的弟子。
那弟子擅长使鞭,鞭子也是一把灵阶法宝,名为草绳。草绳若被他的灵源之火一淬,抽到便是逃不过皮开肉绽。
彼时黎陌琨连赢四场,却不见丝毫疲累,换了一柄短铗,静默地站在擂台一侧。
啪。
鞭势之快是那弟子的倚仗。
他手腕一转,草绳便已经撕开空气,裹挟着燃烧的灵火直击对手中宫,毫不回环,誓要在第一招就将黎陌琨压制在远处,以得最大优势。
黎陌琨躲避不及,短铗平举,竭力招架追身的鞭子。
只见那弟子一击不成,不欲被短铗缠去鞭势,立时刹劲发力,抖击回抽,草绳犹如强龙回首,直取黎陌琨后背空门。
不曾想黎陌琨勉力下腰,反身以掌贴地,借力空翻,贴着火星子躲过了这记平撩,只是险些被燎到衣摆。他脸上不显,心下却是急速筹谋对策。
那弟子趁病要命,身形一转,草绳如灵蛇咬向敌人的下盘。
烈火淬柔鞭,鞭势刚柔并济,黎陌琨被逼得连连倒退,祭出了数张护身灵符,才得以将每一招险险化去。但鞭随身转,宛如游龙,几番拉扯,他已被赶至擂台边缘。
眼见一招回防不及,被那弟子抓住时机,急鞭戳来。
此鞭来势如风,必是难以闪躲。
众人都为他捏了把汗。
谁知大巧若拙,这竟是黎陌琨暗藏陷阱的一处破绽。
左手早已捏皱的护咒符在掌前打出——
这张护符十分特殊,软软地一片裹着手掌,让他毫发无伤地抓住灵鞭。
灵蛇被擒,那弟子心下一慌,急忙抽鞭回撤。
不想竟然让黎陌琨乘势纵了去。
被近身了!
黎陌琨趁着去势,俨然攻出五丈,便是炼体的弟子也不见得能有这份能耐。
一个炼丹为重的门派首徒,居然有如此身法,实在令人意外。
本是大好的优势,如今一招被毁,慌忙之下那弟子也不舍放弃用得顺手的草绳,反倒被制狭地碍手碍脚。
于是他愈发自乱阵脚。
毫无筹思对策的余裕,昏招频出,自己都险些被灵蛇缠了去。
直到被短铗切了一下臂膀,弟子才恍然大悟地脚尖点地飞掠出去,慌里慌张地想要后撤拉开身位,但此时草绳被黎陌琨在手上拽紧。
众人还未看清他的飘忽晃动,如鬼如魅的身形已经贴近,半点不给那弟子逃开的机会。
下一刻,不待站稳,短铗遽然贴上了对方的脖颈。草绳主人连招躲不过,早无再战之心。被淬着灵力的短铗贴着咽喉抹过,血线流下。
“我认输。”他霎时白了脸。
“承让。”黎陌琨脸色平静,胜利的喜色涓滴不见。
一招险中求胜。
从败势中还能想出对策反制为胜,步步为营。
谁能不意外。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竟有如此沉着,居劣势而不气躁,反观那年岁相近的弟子却是招招占优,仅走错一步,便溃如穷寇。
此番精彩的险胜,引来了经久的掌声,直到下一场临要开始,才稀稀落落停下。
黎陌琨婉拒了休息的机会。
掌声又响起来。
台上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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