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就两次,美国有时差,别的时间不方便。”
陈韵更是一脸逮到的表情:“还记得打过几次电话,那跟我呢?”
这哪能记得住,宋逢林连上个月的都数不清。
他从婚姻生活中生出的默契,在此刻先发制人:“要出门吗?”
陈韵嘻嘻笑,生怕被孩子听见凑得很近说:“佩琳喊我吃小龙虾。”
宋逢林无奈:“不找茬也可以去的。”
哦豁,什么意思啊。
陈韵:“说我故意找茬是吗?”
宋逢林肩膀微微向下:“你跟我说什么我都高兴。”
千把力气,净打在棉花里,软得让人想沉溺。
陈韵拍拍他的手臂:“好好带娃,好好看家。”
她悄无声息溜出门,在街上扫了辆共享单车哼哧哼哧骑,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桌面上已经一片残躯。
陈韵:“你都吃上了才想起我?”
周佩琳手肘碰碰桌面的啤酒瓶:“还喝上了。”
陈韵从边上的冰箱里拿出瓶可乐坐下来:“那我就不喝了,待会送你回去。”
两个人边吃边瞎聊,但大概是见面太频繁,最近能作为话题的事情已经反复咀嚼过太多遍失去新意。
周佩琳索性投入重磅炸弹:“我不想待在宁江了。”
陈韵第一反应是不舍,毕竟她们认识二十几年,人生轨迹基本在同条线上,连结婚都是前后脚。
但她站在哪个角度都没有劝阻的立场,说:“换个地方也好,散散心,想去哪?”
周佩琳:“环游世界。”
她伸出手在虚空的位置划拉:“先买张票到兰州,走大环线,从敦煌-乌鲁木齐一路到中亚,过土耳其绕欧洲一圈,再飞南美,正好还能去南极。”
这条路线,是多年前的地理课上两个人一起画出来的。
她们当时以为将来可以结伴同行去很多地方,结果现实和想象相去甚远。
陈韵无限怅然:“记得给我寄明信片,就当我去过了。”
周佩琳:“干嘛说得像一辈子去不了似的,有机会的。”
她现在有时候也开自己的玩笑,补充:“不是像我一样离了婚再去哈。”
陈韵无奈道:“看你也不怎么需要散心,都走出来了。”
周佩琳环顾四周,正是宵夜摊子烟火气最盛的时间,人群热闹得挤不进去半点伤春悲秋,越发衬托得人形单影只。
她耸耸肩:“走远应该就能走出来。”
陈韵:“打算什么时候走?”
周佩琳:“过两天吧,离婚的时候该处理的也都差不多了,还剩点大件先放你那。”
这么快,陈韵不知怎么眼眶微酸。
她心想又不是生离死别,大家还是天天会在手机上联系,却仍旧止不住想要落泪,伪装情绪用力眨眨眼。
周佩琳好笑:“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哭一个?”
泪珠滚落,陈韵:“倒也没有那么伤心。”
和即将分别的现实比起来,当年送她出嫁和今日的场景相映才更叫人难过。
成年人的偶尔软弱,好像假装看不见会更为礼貌。
周佩琳无声地握住好友的手,忽然感叹:“还是你说得对,恋爱脑真的没有好下场。”
十几年前还没有这个词,陈韵说她是“花痴”,恨铁不成钢的时候说“迟早被男人骗去卖”。
那些谶语如今句句诛心,叫人生出许多的愧疚,好像犯了什么错,头不自觉地垂着。
周佩琳自觉失言,找补:“又不是你给我戴绿帽子,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然后潇洒喝一大口酒:“你娘们一点,这都是小事!”
她话是这么说,最后不出所料的喝多了。
陈韵本来想送她到酒店,半道上让司机拐弯回家。
——
夜深人静,宋逢林在客厅看电视。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站起来,看到率先进来的醉鬼有些不知所措。
周佩琳其实勉强还能走直线,扶着墙把鞋踢到边上,眯着眼睛跟人打招呼:“嘿哟,老宋。”
宋逢林跟招财猫似的挥挥手:“嘿……哟……”
眼神企图跟老婆得到一些信息交换。
场面实在搞笑,陈韵憋不住嘴,下巴一擡:“你去把客房的床单铺一下。”
周佩琳觉得自己喝太多了,仿佛看见宋逢林答应的时候有条看不见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趴在好友的肩膀含糊不清道:“这也是个恋爱脑。”
言犹在耳,陈韵心有戚戚焉,下意识用否认来驱散这三个字的不详意味。
周佩琳替“战友”发声:“他怎么不是,挖开一看他脑花里都是你。”
脑花这个词,把血腥恐怖的形容都变得热气腾腾的。
陈韵还没来得及接点什么话,周佩琳已经竖起手指朝向刚从客房出来的男主人:“你自己说,你是不是。”
再喊大声点,该把孩子们闹醒了。
陈韵推着她往洗手间走:“是是是,快洗洗睡吧你。”
只余宋逢林一脸茫然,考虑到女客在,转身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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