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多久未睁眼?
十年?百年?数百年?
已经不记得了。
只是如今,因那命运齿轮的骤然转动,终于不得不再次凝视这尘世。
而目光中,本应是至高无上的沉静。
此刻,却不能免俗地泛起愤怒的涟漪。
“嗔怒……是不该的。”其中一道声音响起。
如果柳笙在此,就能听出,这声音近似于她在那六位黑袍人听到的那种雌雄难辨、嘶哑难明地声音。
“确实不该。”一模一样的声音附和。
这些愤怒的波动随即被压制下来。
但是从身上波动的气息来看,这怒意,并未真正平息。
一道又一道庞然的身影,在虚空中缓缓立起。
面容被雪白的圣光所覆盖。
头颅几乎顶到天上的星穹。
六道身影圣洁而近乎透明,仿佛能透过他们,看到背后浩瀚的繁星。
一道道雪白的丝线自他们身上蔓延而出,穿越虚空,连接向不可知之地。
只是隐约能看清,这些“丝线”竟然都是由一道道微弱的人形组成。
这些人形只剩下雪白之色,像是灵魂又像是意识,穿在丝线上,只剩下无知无觉的麻木,唯有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无声呐喊。
“感应不到神躯了……”
“我们与神躯断开联系了……”
同样意思的话语,从不同的虚影中传出,重叠在一起,像是重重复复的思绪涟漪。
“是她做的。”
“她是如何做到的?”
“功法?”
“原来如此。”
“修行了那功法的诡人,等于重新建立了信仰锚点,从我们这里脱离……”
“我们的功法逻辑一致,因此她的入侵极为顺畅。”
“没想到竟然能通过这些不起眼的诡人,反噬到我们的神躯上……”
“还是因为……我们也琢磨了那套功法,这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
“失策失策。”
“但长城又是如何……”
“那可是规则之力。”
“还记得那个融合的诡异新城吗?”
“似乎就是因为那个城市虚影的入侵,才让我们彻底失去了对外城的掌控。”
“如此说来,那是一种……规则?”
“规则……”
“这小姑娘……可真是不一般。”
“可惜,仍有许多细节不明。”
“那不如……亲自去问?”
“好主意。”
一道道雪白的虚影在虚空震荡。
投影如圣辉般垂落,穿透一张巨大的神面,缓缓映照在下方的黑暗宫殿之上。
光辉洒落,照亮了殿中六尊巍峨的石像。
只见石像盘膝而坐,五官雕刻得栩栩如生,连衣袍的褶皱与垂纹都纤毫毕现,只是双目紧闭宛如沉眠。
突然,石雕之上的尘埃簌簌而落。
石刻的眼睛倏然睁开,眸光如繁星流转。
更多的尘埃随之剥落,露出石肤之下属于活人的躯体,还敲了敲肩膀,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低沉的声响。
随着六尊石像的苏醒,整座大殿骤然亮起。
漫长岁月里沉淀的黑暗被驱散,这才能看清,这偌大的殿中,远不止六座石像。
一排又一排石像盘坐于阶梯之上,层层叠叠,向穹顶延伸。
但都静默端坐,仿若已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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